杨景澄的家信，随着康良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，仅五日便递到了京中。往年康良侯向章太后请安的折繁多，这次稍厚些的信件，并没引起人注意，人直接到了慈宁大女阿玉手上，由她分拣。于是，阿玉看到了一封措辞颇不客气的信……

章太后从阿玉手里接过杨景澄的亲笔，一目十行的扫完，却是没有半分恼怒的模样，反而笑：“还是这么个脾气。”

兰贵没看到信，觑了觑阿玉的脸，小心翼翼的问：“咱们世说什么了？”杨景澄虽夺爵，但兰贵却没改，章太后亦没说过什么，他便知，改了才是作死。章太后压就不认永和帝的判决。若非她心里盼着杨景澄有更大的息，瑞安公次敢袭爵，章太后能把瑞安公的爵位直接从公爵给削到男爵。

章太后又把杨景澄的信看了一遍，笑呵呵的：“拿纸笔来。”

兰贵麻溜的喊了小太监，在案几上摆好笔墨纸砚。章太后坐到案几前，却只写了一句话：“老了，日后你自己来。”

而后，折好信纸，扔给了兰贵，命他发去。半个月后，收到信的杨景澄，被这几个字直接噎了个跟。老太太是不是忘了他家大孙前几十年全在认真纨绔，治国理事都不懂。闲着也是闲着，您倒是在信里教一教啊！

让他自己来叫什么话！？朝中大员他认全了么他就瞎！？

丁年贵看着回信，笑的直抖。好半日，笑尽了的他方：“治大国如烹小鲜，娘娘必然也想天太平海晏河清。可人皆有私心，她太后的，打理朝政本就名不正言不顺。否则何必扶您到台前？您质问她，确实有失公允。”

杨景澄沉脸：“她纵容贪腐是实。”

丁年贵叹：“或许吧。可正如娘娘回信所言，您不满意，您将来自己不就好了？这么大个人了，老朝祖母撒，不像话吧？”

杨景澄一噎，他哪撒了！？

“其实娘娘近两年来，真的变了很多。”丁年贵笑，“都说人越老越固执，可娘娘不一样。譬如章首辅，我们冷瞧着，很容易发觉他走了死胡同，但他自己没觉得。我至今都难想明白，他跟您过不去，跟娘娘过不去，到底为了什么？”

“可人老了便是如此。”丁年贵的语气里，带了一丝怅然，“原先我祖父在世是也是，越老越逞能。越逞能，则越糊涂。”

丁年贵没说两句旧事，很快岔开了话题，接着：“娘娘则不然，她年纪越大，反倒越和。至少，表现的越和。”

“一个人始终在变，那他就还有往前走的可能；反之，墨守成规，那他必定得走回路。在我看来，章首辅，正是越活越回去的典范。”顿了顿，丁年贵又补了一句，“圣上也是。”

丁年贵的一番话，让杨景澄陷了沉思。他印象里的永和帝，确非现在的模样。至少在章太后与章首辅的重压，他依旧扶持了汤宏、于延绪等阁官。哪怕是青田郡公那混账，贪污闹到太后陵寝崩塌，章太后也没能迁怒整个梁王府。最终青田郡公夺爵，累及孙而已。

而在杨景澄前世的记忆里，青田郡公的孙，似乎还有复爵的。他约莫记得自己去吃过酒。想是永和帝又想方设法的，扳回了一场。

忆起前世，杨景澄忍不住了太。他发现自己跟瑞安国公这个爵位简直犯冲。父死继天经地义，怎么到了他，连活两辈，都没法儿继承祖业的！？当皇帝的概率比当国公的概率更大，这叫什么世！？

“一朝天一朝臣。”丁年贵笑，“其实您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班底。汤宏、池卿、彭弘毅，不都是将来可重用的么？尤其是池卿，当初他防您如同防贼，但一码归一码，他为人刚正清廉，甚至连土地都没囤积多少，只让自家祭祀能够绵延，不至于让族人沦落为吃不饱饭的庶民罢了。比起汤宏那一望不到的田庄，心不是一星半。您将来别记他的仇就成。”

许平安听不去了，嘴：“依我看，某些人评江山的语气，您不给他一个首辅当，那都对不起他的唾沫星。”

丁年贵恻恻的：“我倒觉得许大人适合统御东厂，以正如今的歪风！”

张发财不厚的笑：“我觉得丁儿说的对！”

“对你个！”许平安一脚踹在张发财的上，“你想当太监，我今儿就成全了你！有你站住，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刀法！”

杨景澄没理会几个活宝的打闹，都是力充沛的汉，镇日里叫关在个偏僻小院不得门，一个个快憋疯了，叫他们发一也好。坐在一旁，略想了想丁年贵的话，而后笑：“我哥哥，到底是怎么在那污塘似的朝堂里，挖个池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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