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去万余里，各在天一涯。

路阻且，会面安可知。

胡依北风，越鸟巢南枝。

相去日已远，衣带日已缓。

浮云蔽白日，游不顾反。

思君令人老，岁月忽已晚。

弃捐勿复，努力加餐饭。

婉儿明白武曌为什么常常要她念这首诗，就算她怨武曌的“弃捐”，也该好好活着，该是要“努力加餐饭”，以最好的面目，追上旅人的步伐。

她一直在追，一直在追，从初见时就好了永远追不上的准备，二十七年间，果然从来就追不上大步往前走的女皇帝，而今神明停了脚步，也可以等候落后的她努力追上来了。

诗已念完，反而是泪痕，凝望榻上仿佛沉睡的人，只是前已没了令人安心的起伏，婉儿慢慢倾，如每个夜里一样，把自己的挤被里去，挤到武曌的怀里，靠在沉睡的人前。

这一回也是准确地找到了那个位置，却再也听不见倔鼓动的心声。

再没有熟悉的温了。

婉儿冷得缩了缩，埋在武曌的前，闷闷地说话：“你不要忘了我，不要忘了我……”

若有来生，从此便只是期待来生。

不该温存，婉儿从榻上起，跌跌撞撞地走到殿前，一推那闭的大门，静候消息的众人跪了一地，此时都仰起来，仰望临风而立的上官昭容。

“太上皇……”她要习惯改，尽量郑重地宣布，“驾崩了。”

她形销骨毁地站在那里，听面一片或真或假的哀声，抬眸一望，那边积雪未扫的院，正是一个月前打雪仗的地方。

大雪纷飞，裙裾飘扬，倩影与笑语，还有恋人上的温度。

恍惚中便是一笑，前的光景变得模糊，最后沉于黑暗。

“婉儿！”离得最近的太平公主毅然冲了上来，接住她摇摇坠的。

那边的笑意却更了，就算各在天一涯，只要一直走，一直走，也总会有重逢的时候。

那是一件容易而确信的事，向死而生，那尽便是重逢。武曌在最后一刻还在教她，要她好好规划如何死去，才对得起绽放的生命，才有底气和脸面去重逢。

而她在此刻立誓，将在把自己写成永恒之后，以更加骄傲的风姿去重逢。

不会太久的。

我们歌颂生命的绽放，亦将直面丽的死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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